學習者為中心的翻譯技術教學模式建構研究戴光榮 黃棟樑(廣東外語外貿大學高級翻譯學院)
提要：本文厘定了翻譯技術教學的內涵，提出了學習者為中心的翻譯技術教學知識框架與能力要素，核心知識主要涵蓋翻譯知識、技術知識、教學知識、遷移知識和合作知識。文章進而構建了圍繞“以學促教、以學助學、以學輔測”、“用技術教技術、用技術學技術、用技術測技術”的翻譯技術教學三維模式，強調語料庫、機器翻譯、生成式人工智能在翻譯技術教學中的人技協同互動路徑，以推動技術賦能的翻譯教學發展。
關鍵詞：翻譯技術教學；學習者為中心；知識框架與能力要素；翻譯技術教學三維模式；技術賦能
引用本文：戴光榮,黃棟樑.學習者為中心的翻譯技術教學模式建構研究[J].外語界,2024(6):91-96.本文編輯：中北語研本文推廣： 語言學通訊、翻譯學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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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信息化時代，教學主體發生改變，技術滲透外語教學方方面面，促進學習者自主學習與教師角色轉變(張震宇，洪化清 2023)，知識獲取與生產方式呈現出跨界融合、人機協同、群智開放、萬物互聯等新特征(王華樹，劉世界 2021)，推動翻譯教學朝著技術化、智能化、數據化方向發展。翻譯技術在翻譯教學中的重要性和實用性逐步得到重視，相關知識與能力要求被納入教學實踐與評價的核心目標(如Gaspari et al. 2015；王湘玲，楊雯婷 2023)。然而，當下翻譯教學研究多停留在觀測學習者的學習效果與學習過程層面，鮮有對學習者作為翻譯教學主體進行深入探討，以洞見技術時代翻譯教學“培養學生運用技術學技術”之需，“強調學生利用技術發展技術”之求，“指導學生借用技術評估技術”之能。本文梳理翻譯技術教學的內涵，構建以學習者為中心的翻譯技術教學知識框架，并提出技術賦能視角下學習者為中心的翻譯技術教學路徑，以期呈現翻譯技術教學的新圖景和新方向。- 02 -
翻譯技術教學內涵與知識框架
2.1 翻譯技術教學內涵翻譯技術廣義上指翻譯過程中幫助譯者提高翻譯效率的所有信息技術，狹義上指以譯者為主要服務對象的術語庫工具、翻譯記憶工具、計算機輔助翻譯工具、翻譯管理系統等(趙璧，馮慶華 2019:15)。作為一個動態、開放的復雜性技術系統，翻譯技術隨著時代和技術的發展而深化內涵(王華樹，劉世界 2022)。技術賦能時代，翻譯作為一種實踐活動和研究對象，進入一個以技術為特征的轉型期(程維，魏子杭 2021)。翻譯教學研究也呈現跨學科交叉的新局面，借助技術手段解決翻譯教學的實踐問題和理論問題。從知識的內涵來看，翻譯技術教學更偏向于術知識(know-how)的具身體現(Tao & Wang 2022)，通過對陳述性知識或描述性知識的實踐操作驗證以形成一套方法、技能和手段的綜合體系，背后蘊藏技能運用所需的知識(戴光榮，黃棟樑 2023)，而道知識(know-what)的積累和運用是術知識在意識中順利扎根的前提。目前，翻譯教學中的技術運用仍處于初級階段，教師和學生尚未真正理解技術何為、技術何用、技術何去的含義,相關知識儲備不足,知識調用能力較差,甚至抵觸技術在翻譯過程中的運用(張靜 2020)。
翻譯技術教學主要圍繞翻譯知識、技術知識、教學知識三大知識體系的建構與運用展開，尤其重視技術知識的遷移運用，幫助學習者習得翻譯知識和獲取教學知識。翻譯技術教學涉及的顯性知識(如語言本體、技術類別等可直接通過學習獲取的知識)與隱性知識(通過實踐總結形成而不能直接獲取的知識)均需學習者借助技術將翻譯知識和教學知識當作數據與信息進行處理，促進知識的內化、外顯和流通。技術是知識實踐的載體(戴光榮，黃棟樑 2024)，通過翻譯技術教學中的思維活動驗證、判別、改進后形成的三類知識的結合體，是對道知識的具象體現和術知識的實際運用。翻譯技術教學中的翻譯知識和教學知識是翻譯教學活動形成的結果，技術知識的形成與掌握則要求翻譯教學活動涉及的各類知識融會貫通，而這一過程關涉學習者的諸多元認知行為及相關能力要素。
2.2 翻譯技術教學知識框架與能力要素Shulman(1986)提出了教師知識概念，注重教師自身知識的儲備和管理，包含命題知識、案例知識和策略知識。在此基礎上，Mishra & Koehler(2006)提出了學科整合技術的學科教學知識TPACK(technological pedagogical and content knowledge)，全面考察教師教學所需的技術知識的發展，強調教師在學科教學過程中實現技術知識、學科知識、教學知識的系統化整合、遷移和動態發展。隨著技術迭代升級，教師所需技術知識面不斷擴大，教學策略、教學模式也需相應調整。翻譯技術教學知識框架應從學生需求、技術變革、學科發展的視角加以構建。
參考相關研究成果(如Shulman 1986；Mishra & Koehler 2006)，筆者提出以學習者為中心的翻譯技術教學知識框架(knowledge framework for translation technology teaching)，主要涵蓋翻譯知識(translation knowledge)、技術知識(technology knowledge)、教學知識(teaching knowledge)、遷移知識(transferable knowledge)與合作知識(cooperation knowledge)五類核心知識，每類知識(一級指標)包含若干知識與能力要素(二級指標)，具體如表1所示。翻譯知識指技術時代語言服務行業、翻譯研究領域所需的翻譯學科及跨學科相關知識；技術知識指語言服務行業、翻譯研究領域涉及的技術體系中的知識，包括操作知識和理論知識；教學知識指教學運用的理論和方法，使學習者能通過自身觀察理解不同教學方法對知識學習的影響，并能對學科、技術發展做出辨識和預測；遷移知識指能將學得的翻譯知識與技術知識融會貫通應用于新場景的知識，涉及高階思維培養與認知能力培養；合作知識指懂得相互配合，發揮團隊優勢整合學科與技術等知識以進一步獲取翻譯知識、技術知識和遷移知識。二級指標中的知識與能力要素并非彼此獨立，而是相互關聯、相互作用。翻譯技術教學知識框架不是單純強調技術的功能，而是關注如何完成技術賦能理論與方法的“學、用、教”三環節。翻譯技術教學借助教學知識，強調翻譯知識和技術知識的獲取，遷移知識與合作知識的積累從更高的思維站位反哺翻譯知識和技術知識增長，促進綜合、系統、動態的翻譯技術教學知識模型形成。翻譯技術教學一方面要明確翻譯與技術的互動關系，另一方面要明確遷移與合作之間的配合關系，使學習者成為“實踐者—研究者—教學者”一體化的人才(Orlando 2019)，充分發揮學習者各類知識自洽的最大能動性和創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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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技術教學模式建構
隨著生成式人工智能(GenAI)的迭代發展，翻譯技術教學呈現出明顯的整體觀和協同觀，從線性文本到行列式數據跨越，集成大語言模型、機器翻譯等技術拓展與挖掘語料庫功用和多變量統計方式，語料庫在翻譯教學研究中扮演翻譯輔助技術、翻譯教學技術、翻譯教學研究工具等三重角色，有助于學習者通過自主學習提高學習效率和效果(王克非，秦洪武 2015；戴光榮，劉思圻 2023)。技術賦能背景下，翻譯技術教學模式應從翻譯教學、翻譯技術與學習者個體三者入手，充分考慮彼此間的促進和制約關系，兼顧教學的人文性和工具性。技術融入使得翻譯教學各環節的邊界模糊化，學習者的學習泛在化(李錫陽等 2024)，學習個性化和靈活性有所增強，學習者的技術接受程度及使用情況對整個學習過程產生重要影響( Alotaibi & Salamah 2023)。學習者需適應翻譯教學的技術化轉型，借助技術學習翻譯技術和翻譯知識，擴充自身知識體系，提升翻譯專業技能和信息技術素養。鑒于此，筆者提出“三學三用”翻譯技術教學理念，即“學以促教、學以助學、學以輔測”和“用技術教技術、用技術學技術、用技術測技術”，形成翻譯技術教學三維模式(見圖1)。“學以促教—用技術教技術”為翻譯技術教學模式第一維度，強調通過學習促進教學，圍繞學習者所需掌握的技術手段來傳授各類知識，利用技術指導學習者正確使用技術和挖掘技術的更多功能，完善自身的學習體系。比如，學習如何運用GenAI生成有關語料庫翻譯學課程的教學大綱，確保生成的內容能夠有效演示如何利用語料庫技術開展翻譯學習，了解語料庫技術的新發展，使學習者學會在翻譯學習與研究中使用語料庫。“學以助學—用技術學技術”為翻譯技術教學模式第二維度，強調通過學習來掌握學習內容，促使學習者使用簡單技術輔助學習復雜技術，使用舊技術學習新技術，增強自身的技術使用能力。比如，利用Web 2.0技術學習編程語言相關知識，查找有關代碼的含義及語法結構；借助Web 2.0學習如何高效運用GenAI，使其生成的內容輔助編程語言學習。“學以輔測—用技術測技術”為翻譯技術教學模式第三維度，強調通過學習來檢測教學效果，使用技術手段驗證學習者的學習成效，幫助學習者鞏固所學知識。例如，借助Web 2.0或GenAI學習語料庫相關檢索、搭配等知識和了解機器翻譯的常見錯誤，利用大型語料庫和機器翻譯開展文本翻譯，借助BERT模型等工具對譯文進行量化評分，檢測學習效果。
翻譯技術教學模式下，學習者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通過調用翻譯教學與翻譯技術兩大要素，使之服務于自身學習需求，實現翻譯技術與翻譯教學的深度融合與升級。面對海量數據和迅猛發展的技術，該模式能為翻譯技術教學提供方法論層面的指導，乘技術的東風完善翻譯技術教學各環節，使學習者主動運用技術，在自主學習與探究式學習過程中學習、共享各類知識，拓展相關知識疆域，提升翻譯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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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機耦合翻譯技術教學路徑
新技術作為一種混合智能手段(hybrid smart method)，推動翻譯技術教學轉向關注教學過程中學習者對翻譯技術與翻譯知識的融會貫通能力、翻譯實踐所需自主學習能力、處理技術問題的思辨能力及知識遷移能力培養。語料庫、機器翻譯GenAI能為翻譯實踐與研究節省大量時間和精力，已成為翻譯教學與學習的必備技術工具，有力推動翻譯技術教學提質增效。
4.1 機器翻譯技術與語料庫技術的有機結合語料庫以真實語料為基礎，為翻譯學習提供紀實性證據(documentary evidence) (王克非，秦洪武 2015)，常用于探討翻譯共性、譯者風格、語言特征、質量評估等翻譯話題。機器翻譯在數據挖掘、深度學習等方面展現出不凡成績，催生了神經網絡機器翻譯、機器同聲傳譯、交互式機器翻譯等新技術，引發了翻譯生產模式的劃時代變革(王均松等 2023)。機器翻譯譯前編輯與譯后編輯隨著神經網絡機器翻譯的興起，逐漸成為機器翻譯領域兩大重要活動(馮全功，高琳 2017)。基礎筆譯教學中，學生通過文本閱讀確定專業術語、核心概念等，學習如何通過不同類型的語料庫和Web 2.0檢索資源，收集和整理翻譯實踐中的難點，并借助機器翻譯技術對文本進行預翻譯，結合自身知識體系進行機器翻譯譯后編輯處理。教師對修改后的譯文進行通讀，進一步對照從語料庫和網絡檢索收集的信息，通過人工評估與自動評測在譯后編輯階段識別和糾正機器翻譯譯文中的錯誤。不同機器翻譯引擎基于不同算法規則與算力強度生成的譯文質量良莠不齊，會導致單靠經驗式評判出現偏差，教師與學生可對檢索得到的語料根據自身專業知識進行更新與更正。垂直領域高質量翻譯語料庫中的語料權威性較高，能為機器翻譯提供高精度的算料，提高整體譯文的可讀性和科學性(Rivera-Trigueros 2022)。翻譯技術教學應結合應用此類語料庫，有效減輕學習者在翻譯學習尤其是翻譯實踐中的工作量與認知負荷(Dai & Liu 2024)，并使其更加直觀地認識到原文文本和翻譯文本之間的差距及背后語言體系的差異，為譯前編輯與譯后編輯指明目標和方向(Loock 2020)。
4.2 機器翻譯與生成式人工智能的高效搭配GenAI的應用推動了交互式譯后編輯實踐的興起，深化了機器翻譯輔助的靜態翻譯模式與ChatGPT輔助的交互式動態翻譯模式的合作(王律，王湘玲 2023)。機器翻譯與GenAI二者的效度與適應度存在一定差異，神經網絡機器翻譯目前對于多義詞的處理及語義、上下文含義的解讀還存在一定困難(Klimova et al. 2023)。學習者應能通過不同提示工程(prompt engineering)在大語言模型中設定目標(如對機器翻譯譯文進行質量評估，找出機器翻譯錯誤等)，規定其工作方向和內容，助力譯前、譯中及譯后編輯活動開展。基于大語言模型反饋的任務完成情況，學習者可適當調整策略，再次發布指令對機器翻譯譯文進行全自動化潤色與改進。機器翻譯系統按照設定的規則處理自然語言翻譯，學生結合自身知識歸納譯文錯誤隱含的內在規律，教師可根據學生反饋，進一步利用大語言模型對規律進行總結，通過指令對機器翻譯算法進行調整與完善。師生通力合作，訓練適用于翻譯任務的模型，提高GenAI能賦能機器翻譯質量評估的意識和能力，提升對機器翻譯譯文質量的認知水平。
4.3 機器翻譯、語料庫、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融合貫通技術更新迭代迅猛，跨學科時代以復合路徑開展翻譯教學效果為佳。總體來說，學習者可借助ChatGPT對目標語料庫進行語料收集、匯總和凝練，進行自身反饋自適應，進而調整語料庫的語料信息，與機器翻譯譯文在詞匯、句法等層面進行比對，確保譯文質量。這要求教師和學習者掌握不同提示工程的運用，不斷調試GenAI的回答深度，提高GenAI的回答質量。利用編程語言開展基于語料庫的原創語言與翻譯語言計量研究成為翻譯教學與研究的熱點，盡管掌握和運用編程語言對于文科背景的翻譯學習者是一大挑戰，但ChatGPT的出現大大降低了編程語言學習的難度。教師可在課堂上演示對ChatGPT進行提問，讓其撰寫代碼并告知代碼運作的底層邏輯及其含義，根據研究要求和目的不斷調試和評估得到正確代碼。教師還可演示如何利用GenAI訓練機器翻譯模型，通過算料升級來提高機器翻譯譯文質量。此外，GenAI還可對收集的語料進行情感分析、語義標注等，更好滿足翻譯教學中譯文比較分析等需求。教師和學習者應能綜合運用機器翻譯、語料庫、GenAI技術，集成各技術要素優勢為己所用，推動翻譯教學與研究深入發展。
技術升級催生的翻譯教學模式變革要求教師在翻譯技術教學過程中從學習者出發，加強自身與學習者的技術思維意識，跟進機器翻譯和GenAI的發展動態，把準知識的核心定位，搭起技術促學、輔學、測學的循環互動模式，充分發揮技術的賦能翻譯技術教學作用。- 05 -
結語
本文梳理和凝練了翻譯技術教學的知識內涵及其知識框架，強調翻譯技術教學各類知識之間的有機聯動，分析翻譯教學、翻譯技術和學習者之間的互動關系，提出翻譯技術教學三維模式，進一步具化技術賦能翻譯技術教學的學習和實操路徑。該模式能夠突破時空限制，實現個性化、差異化教學，提高翻譯教學效率。新舊技術交迭的環境要求翻譯技術教學合理利用技術作用于“教學測”三方面，但這一過程中需避免因翻譯技術帶來的法律和道德倫理問題，辨識技術生成信息的真偽。該模式要求學習者具有較高的知識站位、專業的技術素養和高階的邏輯思維，模式的高效應用要求教學主體付出更多腦力成本和技術成本。翻譯技術教學應重點關注和引導學習者得心應手地學習技術、駕馭技術和利用技術，助推翻譯教育事業更上層樓，培養滿足社會需求的高素質翻譯人才。
2025年5月7日